崇祯十六年十二月初七日的深夜,明朝内阁首辅周延儒穿着单薄的衣服,颤抖着跪在地上,听着太监宣读圣旨。圣旨中历数周延儒的罪行,但太监突然念出一句“姑念首辅一品大臣”,然后停顿不语。
周延儒只以为崇祯皇帝念及旧情,饶他一命,不断叩头,口中不断说着“叩谢圣恩”。然而这只是太监的“恶作剧”,他话锋一转,大声说“着锦衣卫会同法司官,于寓处勒令自裁”。周延儒的身体突然僵住,他瘫坐在地上,不敢相信自己的结局。他的脑海中突然回忆起自己的一生,那个从天才少年到内阁首辅的一生。
周延儒年幼时就有“神童”的美誉,他过目不忘,天资聪颖。周延儒是一位真正的读书天才,他经常旷课游玩,成绩却总是名列前茅,连老师都拿他没办法。后来周延儒旷课旷着,竟然考中了状元。
中了状元,周延儒自然鲤鱼跃龙门,一步登天,他开始入朝为官,成为天子门生。天启二年,周延儒被调到南京翰林院任职,在这期间他的父母接连去世。接连的噩耗让周延儒心灰意冷,无意再去结交朝臣,闭门谢客,为父母守制。但误打误着,这个时候魏忠贤正忙着打击朝臣,以周延儒和东林党的关系,他若是朝中,恐怕没有好下场。
天启七年,周延儒为父母守完孝,巧合的是,没过多久,天启皇帝就病死了,即位的是年轻的皇帝崇祯。崇祯即位后,剪除阉党,扶持东林党人,周延儒也被提拔,重新回到京师。
崇祯对于周延儒十分重视,经常向他询问问题,周延儒对答如流,甚合崇祯的心意,职位快速得到升迁。但周延儒盯着的,是内阁的位置,为了入阁,他与另一位擅于操弄权术的朝臣温体仁合作,打击钱谦益,最终实现了入阁的野心。
周延儒的升迁速度堪称惊人,但谁都没有想到,崇祯皇帝对于他竟是如此的器重,光是阁臣还不够,不久后竟让他做了内阁首辅。内阁首辅是明朝的百官之首,官职不高,权力却很大。
权力越大,责任就越大,内阁首辅承担着解决军国大事的重任,思考的都是与天下百姓有关的国事。崇祯让周延儒担任首辅,就是看中了他的才能,希望他能够改变明末的颓势。可周延儒却辜负了崇祯,他担任内阁首辅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打击自己过去的盟友,温体仁。
对于周延儒而言,国事可以先放一边,政治斗争是最紧要的事情,只有把温体仁斗倒了,自己这首辅的位置才能坐稳。于是,朝堂上开始了“周温倾轧”的局面,两个内阁大学士互相给对方找茬、抹黑,为了打倒对方无所不用其极。
周延儒身为内阁首辅,本来是优势,但崇祯性格多疑,最忌惮朝臣结党,所以职位高的周延儒反而受到掣肘,温体仁又擅于弄权,一来二去,周延儒败下阵来,被崇祯罢免。
但是周延儒并未放弃,他联合复社,以六万两白银贿赂崇祯近臣,求得复出的机会。这笔钱起了作用,曹化淳等人经常向崇祯念及周延儒的好,崇祯本人也有意启用周延儒。就这样,周延儒在阔别七年后,再次回到权力中枢执掌内阁。
周延儒对这一次复出很重视,他执政内阁以后,革除了温体仁时期的许多弊政,向崇祯举荐了不少贤明的士大夫,并在兵事、财事和民事上作出改革,取得不小的成效。史书记载,周延儒复出初期,“中外翕然称贤”“天下称颂太平”。
从这一点来看,周延儒不说贤臣,至少也是能臣,那他为何落得被崇祯赐死的下场呢?原因其实很简单:在周延儒心中,权力依旧比家国天下重要。周延儒有能力,他能够取得政绩,但他的所作所为,只是笼络人心,得到民意的支持,坐稳首辅的位置,而非真的想为天下做些什么。
所以,当周延儒的首辅位置稳固以后,他就立即原形毕露了。对上,周延儒闭口不言,顺遂崇祯的意思,不提出任何建议;对下,周延儒培植党羽,扩充势力,把持朝政。
周延儒的不作为是恶劣的。兵部尚书陈新甲提出与清朝媾和,崇祯两次召见周延儒,周延儒始终一言不发,他想要坐享其成,成功则分去功劳,失败则撇清关系。后来清兵入关劫掠,崇祯问周延儒应对策略,周延儒竟然提出建个道场,请来和尚百位日夜诵经。结果是清兵四处劫掠,而朝堂不闻不问。
这一切让崇祯对周延儒愈发失望,他决定给周延儒最后一次机会:命他前去督师。周延儒奉命前去,但他抵达通州后,不思战事,整日里与幕僚和巴结他的统帅饮酒作乐。当清兵带着劫掠的汉民子女向北归去时,周延儒却在大摆宴席。等到清兵退去,周延儒编造大捷,谎称斩杀数百清兵,实际上他从未出战。
崇祯不知真相,以为周延儒立功,加封他为太师,但不久后锦衣卫和太监就传来真相。得知真相的崇祯大怒,但念及旧情,还是留下了周延儒的性命,让他回乡致仕。
周延儒自以为可以安享晚年,但他排挤过的锦衣卫都督骆养性等人怎会放过他?不久后,督师范志完纵兵淫掠、克扣军饷一事案发,而他正是周延儒提拔上去的。骆养性等人抓住时机,向崇祯陈述周延儒所犯罪行,并列出了军中依附于周延儒的人员名单。崇祯最痛恨官员结党营私,周延儒触犯了他的逆鳞,自然性命不保,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。
周延儒拖了数个时刻,但他最终还是被锦衣卫活活勒死。骆养性担心周延儒没死透,还在周延儒气绝后拿钉子钉入周延儒的脑门,确保不留后患。
周延儒就这样凄惨地死去了,但对他的鞭挞远没有结束。明朝灭亡以后,清人修的《明史》将周延儒列入《奸臣传》,让他遗臭后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