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前,故乡流淌着一条河。每逢清晨,透过竹林,便会听到河水拍岸的叮咚声,就像午后挂在屋檐上的小铃铛。

在这里,我曾第一次乘过船,而在船上,我总喜欢把头伏在船边的木板上,轻轻用手拨动这清晨还尚为冰凉的涟漪。不远处,一只白鹭飞过,洁白似雪的羽毛在青涩的晨光下熠熠生辉,轻盈而小巧地立在河中央的芦苇丛上啄食。继续划动船桨,随着水波荡漾到岸边。在这里,一切都那么唯美而空灵。

每当徜徉于岸边,若是炎炎夏日,边会一头钻进这冰凉的河水中,胡乱拍打着周围的小鱼;也会独自守在钓鱼的老翁前,一遍又一遍地问老翁何时才能钓到鱼。实在耐不住了,就会抓起身边的石头,在夕阳的红晕中,砸下一朵又一朵小水花。

记得有一次,一不小心砸中了一只老牛,只见它连忙抽起身子,摆动牛角向我嘶吼。吓得我向后踉跄几步,摔了个狗啃泥,抹着泪,软着腿,哭着喊着,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。

而最可爱的,便是那里的小孩了。他们听说城里来了个小伙伴,一大早,便挤在我家大门前,一个接一个从门缝中偷瞧我,后来在不知不觉中,我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。

到了夏天,他们便会邀请我去游泳,可因为我是一只旱鸭子,不敢和他们去。他们便偷偷潜到村里的大巴上:一个放风,一个守门,其它的就蹑手蹑脚地偷一个后备轮胎,让我坐在上面,他们一些人到前面探路,一些人在后面推我,一些人在四周,生怕我掉下来似的。

最后一起集合在河中央的小沙滩上,在那里,一起堆砌出一个个小小的梦想城堡。

记得离开前,我问过河边洗衣的老婆婆:“您在这河边生活了多久?”她一边摩搓着衣服,一边笑着回答我:“一辈子。”

许久许久以后,家乡的老屋要搬了,不过那时渡河已经方便了许多——一座大桥横卧在河两旁沉睡着。偌大的机器把河中的沙丘打沉了,也把河床打得很深,小孩已经不敢来游泳就连洗衣钓鱼的老翁老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?

故乡的河,就像生了锈的铃铛,掉落在地上,无人问津。只不过时不时发出沙哑的声音,却需让人静静追寻,但又渐行渐远……